纽约时报：代号 "深红" 美国8个月演习流感爆发
科学百姓 雨台 202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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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2019年1月-8月，花8个月时间沙盘操练演习，应对一个全球传染病，假想是源于在中国爆发的流感病毒，1.1亿美国人生病，近60万死亡。演习代号叫 “深红疫战”，其间发现许多体系缺陷，建议做出改进，但却未得到行政和立法部门的重视。以下是纽约时报的调查报道。
病毒爆发前，如瀑布奔流的一连串警告没得到重视
纽约时报 2020年3月19日
美国政府的系列操练，包括去年的演习，表明美国没有准备好应对像冠状病毒这样的全球传染病。但没人采取什么行动。
一个感染呼吸道的病毒在中国爆发，迅速被发着烧的航空旅客传播到世界各地。在美国，它首先在芝加哥被发现，47天后，世界卫生组织定性为全球传染病。到那时已经太晚了：预期1.1亿美国人会生病，770万人住院，58万6千人死亡。
上述情况是特朗普政府的卫生和公共服务部在去年1月至8月间，以“深红疫战”为代号的一系列操练，假想一个全球流感传染病。
这项模拟操练的结果令人警醒，详细记录在2019年10月一份报告草案里。这份之前未曾得到公开披露的报告非常到位地表明，联邦政府若需要跟一种尚未有治疗方法的病毒进行生死抗击，目前在资金、准备工作和协调指挥上是多么不足。
这份标有“不公开”字样的报告草稿，一丝不苟地详细阐述了演习中屡屡出现的“混乱”情况。诸多联邦机构纷争指挥权力；州政府官员和医院则费力地试图弄清楚有哪些设备可以用，哪些设备有储备；城市和州在学校关闭问题上各自为政。
这些缺点得不到更正会带来的致命后果，此刻正以无比现实的方式在全国各地实地展现。去年这个演习也不是对国家领导人的第一次警告。在过去的四年中，美国两届政府三次深入探究应对全球传染病爆发，确定体系可能存在的缺陷，并针对某些情况提出了具体的行动建议。
2016年，奥巴马政府根据抗击埃博拉中吸取的教训，制作了一份综合报告。2017年1月，即将卸任的奥巴马政府官员为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高级官员进行了一次全面应对全球传染病的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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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政府应对冠状病毒的整个故事仍在上演。政府官员、卫生专业人员、记者和历史学家未来将花费多年时间来回顾过去三个月的混乱信息和错失的机会。而特朗普总统则努力对这段历史做一个修正主义的陈述，把他之前宣称冠状病毒不过是寥寥无几即将得到“控制”的病例，改编成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一场全球传染病即将来临。
然而，“深红疫战”的演习清楚地表明，特朗普自己的政府已经模拟了一场类似的全球传染病，掌握其潜在的演化轨迹。
白宫为自己的作为进行辩解，称它针对2019年的演习结果，下达了一项提高流感疫苗的供应和质量的行政命令，并于今年年初采取行动，增加卫生和公共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针对全球传染病威胁的计划拨款。
白宫发言人朱德迪尔（Judd Deere）说：“任何关于特朗普总统没有认真对待COVID-19威胁的说法都是错误的。
但官员们拒绝透露，为什么政府在推行广泛测试或以快速行动敦促人们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和关闭学校方面行动如此缓慢。演习模拟结果表明政府应该采取这些措施。
在周四的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被问及政府的准备状态，他回答说：“没有人知道会出现这种规模的全球传染病或地区传染病。以前没人见过这样的事。”
然而，过去五年所做的工作表明，政府对全球传染病的风险有着相当的了解，并准确预测了特朗普目前行动缓慢努力解决的各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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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华盛顿以及包括纽约和伊利诺伊州在内的12个州进行的“深红疫战”演习显示，特朗普属下的联邦政府部门继续奥巴马时代的努力，为一个全球传染病爆发做预防考虑。
但是，这些计划和思考只是在联邦政府部门许多级别之下。对这一危险的认识和紧迫感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行政部门最高级别或国会的足够重视，使全国出现资金短缺、设备短缺和政府各部门、各级别内部和之间的组织混乱。
2019年10月的报告特别指出，国土安全部、卫生部和公共服务部的官员，甚至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官员，都知悉源自中国的呼吸道病毒爆发，迅速蔓延至美国，并使整个国家不堪重负的潜在可能性。
而特朗普周三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样规模的数字。”
事实上，联邦政府的官员们想到过的。
从埃博拉，吸取的教训
早在小布什政府时期，国土安全和卫生官员就开始关注美国应对生物攻击和日益增加的传染病风险方面的巨大差距。第一次测试是在2009年4月，就在奥巴马总统第一个任期开始几个月后。当时一名10岁的加利福尼亚女孩被诊断患有一种传染病，称为猪流感或H1N1，这是40多年来的第一次流感大流行。
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估计，美国最终约有6080万病例，以及274304例住院和12469例与H1N1相关的死亡病例。
结果证明这种病毒的致命性比最初预期的要低。但这是一个警告信号，奥巴马政府官员说他们认真对待，为此启动了一项规划工作，并在2014年初对之升级，以应对西非爆发的埃博拉和人们对埃博拉可能蔓延到美国的担心。
埃博拉的传染性不如流感，但致命性要大得多。它在非洲造成11000人死亡。若不是美国向非洲派遣了近3000名士兵帮助防止疾病蔓延，情况可能更糟。虽然这次疾病遏制行动被认为是成功的，但在白宫内部官员们感觉到美国只是撞了好运，因为工作中揭示了美国准备应对工作的缺陷。
克里斯托弗·基尔霍夫（Christopher Kirchhoff）是一名国家安全助理，他从五角大楼调动工作到白宫处理埃博拉危机，得到的任务是编写一份“经验教训”报告，吸收政府各部门的意见。
基尔霍夫先生发现的缺陷是过去三个月所发生事情的早期预警信号。
他的报告得出结论说，美国认为世界卫生组织具备的能力超过该机构实际具备的能力。
美国也有自己的问题。比如美国舰队中没有一架飞机能够把在利比里亚治疗病人时感染的美国医生救回。五角大楼对奥巴马下令的干预行动基本上没有准备。
虽然美国迅速发展了一种对入境的航空乘客进行筛查的方法，借用的是2001年9月11日之后开发来追踪可能的恐怖分子的情报工具。但基尔霍夫发现，这个工具甚至在衡量病毒传播速度方面都存在缺陷。
也有正面的一面，在美国出现一起埃博拉病例之前，奥巴马白宫已经成立了一个埃博拉工作组，由副总统约瑟夫•拜登（Joseph R.Biden Jr.）的前幕僚长罗恩•克莱恩（R On Klain）管理。国会拨出54亿美元的紧急资金，用于支付在美国和西非的埃博拉治疗和预防工作。
这笔资金支撑了卫生和公共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内一个鲜为人知的机构，该机构负责为未来的传染病爆发做准备，该机构也负责运作2019年的深红疫战演习演习和其它类似活动。
2014年9月，利比里亚公民托马斯·邓肯（Thomas Duncan）成为美国境内第一个确诊埃博拉病毒的人后，操作错误导致两名护士感染，引发对埃博拉病毒在美国传染的担心。（邓肯先生死了，但两个护士康复了。）
然而，今天读到基尔霍夫先生的阐述时，令人吃惊的是，他在美国的应对过程发现的重大缺陷很少有后续行动跟进，虽然他的报告中充满对政府各个部门的建议。
比如，报告指出在“个人防护设备的使用、消毒”和“被隔离者的社会服务”方面存在不足。
比如，报告指出旅行限制工作存在混乱，认为有必要“使政府应对措施的升级更为平稳，从地方当局自己采取行动，到地方当局在一些联邦援助下采取行动”，再到联邦政府行动的全面启动。
报告的结论是，“最低限度的规划基准可能应该是比西非埃博拉疫情造成的疫情高出一两个数量级，在国内的传播更为严重的传染病。”
但研究确实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在国家安全委员会设立了一个专门的办公室，以协调应对措施并及早发出警报。
奥巴马的国土安全顾问丽莎•摩纳柯（Lisa Monaco）说：“我学到的最多的是，我们必须成立一个高规格的全球生物安全与健康部门，为下届政府做好准备。”。
促使特朗普团队关注
特朗普当选后，摩纳柯为即将上任的高级官员安排了一次广泛的演习，其中包括国务卿提名人雷克斯·W·蒂勒森（Rex W.Tillerson）、被任命为国土安全部长的约翰·F·凯利（John F.Kelly）和将成为能源部长的里克·佩里（Rick Perry），一起做应对一个致命的流感爆发沙盘演习。
她请准备担任特朗普国土安全顾问的汤姆博塞特（Tom Bossert）与她一起主持这次活动。
摩纳柯女士说：“我们在演习中模拟一种新型流感病毒，因为它的传染性很强。没有疫苗，你会遇到养老院处于特别危险的境地、呼吸口罩短缺等问题。”
摩纳柯女士对她的继任者博塞特先生似乎是多么认真地对待这一威胁印象深刻，参加演习的30名左右的特朗普团队成员中的许多人也是如此，这些细节由另一个新闻机构Politico做了报道。
但在目前这个新冠病毒危机来袭时，当时参加沙盘操练的几乎所有领导人，包括蒂勒森、凯利和佩里等，都已被解雇或离任。
2018年，特朗普当时的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John R.Bolton）将博塞特驱逐，并撤销了国家安全委员会里的这个部门，将其并入一个专门负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办公室，特朗普官员称之为逻辑整合。
3月13日，当被问及这一部门变动时，特朗普对一名记者说，这是一个“令人讨厌的问题”，然后补充说：“我对此一无所知。”人们批评说这个部门的更替反映了对传染病威胁的漠视。第二天，博尔顿在推特上攻击批评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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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顿在推特上说：“关于国家安全委员会组织结构调整是损害我国生物防御的说法是错误的。全球健康仍然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首要任务。”
国家安全委员会在一份声明中说，该委员会“有负责监督、计划和应对传染病的主管和工作人员，包括传染病方面的流行病学家和病毒学家。”
但在上周向国会作证时，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S·福奇博士认为，撤销专门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下属传染病应对办公室是不明智的。“如果办公室还在，会有帮助，”他说。
2月10日，在美国确诊首例冠状病毒病例近三周后，特朗普提交了一份2021年预算提案，要求削减美国疾病控制中心6.933亿美元预算，约疾控中心预算的9%，尽管抗击全球传染病的部门经费略有增加。
去年由卫生和公共服务部进行的“深红疫战”演习涉及12个州和至少12个联邦机构的官员。他们包括五角大楼、退伍军人事务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像美国红十字会和美国护士协会这样的团体被邀请加入，医疗保险公司和像梅奥诊所这样的大医院也被邀请加入。
这项类似战争游戏的演习由罗伯特·P·卡德莱克（Robert P.Kadlec）领导，他是一位前空军医生，数十年来一直专注于生物防御问题。在布什政府的国土安全委员会和参议院情报委员会任职后，他被任命为卫生和人类服务部负责防备和应对的助理部长。
“他很早就意识到我们有一个大问题，我们需要更大的预算来做准备，”克林顿政府海军部长理查德丹齐格（Richard Danzig）说，他曾与卡德莱克合作过。
演习分四个阶段进行，从2019年1月开始。
操练活动以假设是实时发生的方式开展，最糟糕的操练活动安排在2019年8月13日，根据脚本，当时美国已经报告了12100个病例，其中芝加哥的病例最多，有1400个。
这场虚构的疫情涉及一种全球传染的流感，一种美国卫生和公共服务部称“与新型冠状病毒大不相同”的流感。这个演习活动里，疫情始于35名访华游客被感染，他们结束访华后飞往澳大利亚、科威特、马来西亚、泰国、英国、西班牙、以及美国。途中出现呼吸系统症状和发烧的症状。
当中有一名来自芝加哥的52岁男子，回家后“精力不足，干咳”。同一天，他17岁的儿子在芝加哥参加了一个大型的公共活动，这个疾病美国的连锁传染由此开始。
在这个沙盘练习中的许多情形，与现在新冠病毒的情形有令人寒心的相似。
在这场虚构的全球传染病里中，随着病毒在美国迅速传播，首都特区政府发布了社会疏远的指导方针，许多雇员被告知在家工作。
但联邦和州政府官员难以确定哪些员工是必要的，哪些设备是在家里有效工作所必需的。
在如何处理学龄儿童问题上也出现了混乱。疾病控制中心建议各州推迟开学时间，因为演习是在接近夏季结束时进行的。但一些学区决定继续照常规日期开学，而其他学区则听从联邦政府的建议，造成了与新冠病毒反应相同的混乱和差异。
这场去年的演习接着预测，随着时间一周一周的过去，美国当地的局势将如何恶化。
当各州政府开始大量向华盛顿求助以解决抗病毒药物、个人防护设备和口罩短缺的问题时，出现了混乱。然后各州开始向联邦政府的不同部门提交请求，导致行政体系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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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上负责救灾的联邦应急管理局（Federal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与卫生和公共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之间也出现了摩擦，这是目前新冠病毒也正在上演的另一幕。
但问题比行政体系表现的障碍更大。组织者意识到，美国没有办法迅速制造更多必要的医疗设备、用品或药品，包括抗病毒药物、针头、注射器、N95口罩和呼吸机。
去年12月，国会听取了有关这些调查结果的简报，其中包括由于大部分产品来自海外，无法迅速补充某些医疗用品。
上周四在国会山举行的听证会上，这些担忧变得更加紧迫，因为议员们向卫生和公共服务部的官员提出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听起来几乎像是他们读过演习的剧本，反映出口罩和防护装备的短缺。
犹他州共和党参议员罗姆尼（Mitt Romney）上周表示，他责备国会和前任政府没有增加此类设备的库存。
“这是我们应该考虑投资的一个领域，”他补充指出一个要点。显然他不知道，这届政府自己的模拟已经在五个月前表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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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文献和参考资料链接
1. Before Virus Outbreak, a Cascade of Warnings Went Unheeded. 纽约时报, 2020.03
2. 深红役战2019年演习结果报告（不外传）. 美国卫生部, 2020.03